她定是喜欢自己的
16. 镇东是土,到处都是大院子,是有钱人住的地方。 镇西是河,周遭慌秃秃的,又连着后山,时常有野兽出没,少有人敢来,便越发的荒凉。 卓子穿着身阁子里打杂伙计的衣服,没提篮子,只右肩上搭着根钓鱼杆子。 她戴了一顶伙计的黑毡帽,帽檐大,她脑袋小,帽檐一边倾,垂到了眼下,她也不扶正,就这能看见的土路慢吞吞地走。 这边地荒是荒,路也是有的,不宽就是了。 卓子对这算熟悉的,她依着块石头放了杆子,在四周走走踩踩,在一块松软潮湿色深的土里翻出了几条蚯蚓,揪断了一条插在钩子上,接着坐在石头上,甩杆入水。 鱼钩落在水面上,打起几圈波澜,这天阴着,却是没风,没一会儿,这水面上又变得跟块镜子似的,没什么动静。 卓子攥紧杆子,目光注视着水面却蒙上了天空的灰。 她心不静,怎么都静不下来。 她不明白,江令靖喜欢她,一定喜欢,就算卓子向来对情感愚钝,可也明白,江令靖可不是给一个鸭买衣服扳指的主,也不是在这阁子里一窝就是一天的人。 这小半年,江令靖时常过来,扳指手环,戒指项链,旗袍大褂,不要钱似的往阁子里带,布料越发华丽,饰品越发精美。 “就放在这吧,省的我想戴的时候还得叫下人跑一趟,浪费时间。” 她是这么说的,然后叫卓子变着法的穿给她看。 有了卓子以后,江令靖在阁子能待上一整天,第二天醒了,窝在桌子怀里闹觉,卓子给她哄好了,再送回去。 不想回去就带着卓子去戏楼听戏,要嘛就是约着几位富家太太打牌,玩累了免不了又要闹闹脾气,回去卓子再抱着她哄。 她定是喜欢自己的。 平日里江令婧也时常与她置气,都不过是要讨自己哄,她就算是个傻子也能察觉到江令婧的反常,似是一个眼神都不愿给她,一句话都不愿再听。 似乎是厌了她了。 她自小活在窑楼里,见多了嫖客的喜新厌旧,无不就是腻了烦了,换些新鲜的尝尝。 卓子这么想着,心里又闷又痛,握住鱼竿的手也不自觉开始打颤。 这时,方才那片灰沉的云也飘了过来,水面上荡起一片涟漪,卓子抬头看天,回过神来再收杆,只抬上了支空鱼钩。 她拉过线,在手握杆的部位虚虚地缠了两圈,放在石头旁边,起身去河边的芦苇群里揪了些叶子,胡乱地绑在一起,支在脑袋上。 等她回到石头边,又拿了半蚯蚓挂在钩子上,甩杆入水。 这雨来的快,小雨也下不大,落了一会儿边停下了。 这鱼上钩的也巧,这雨不过刚停,卓子便眼尖地看到水面上的羽毛进去水里,神情依旧,盯着水面,稍等的几秒,提竿,正是一条。 卓子把鱼放在了一旁,扔下头上的帽子,又钻进了树林子里,刚刚的雨不大,想找着干树枝还是很容易。 她身上又一把随身的小刀,走之前又特意带了打火石。 卓子靠着石头生了火,又把鱼给剖了干净,去了鳞架在火上,燃起的烟有些呛,卓子干咳了两声,红了眼睛,止不住的用手扇。 这鱼不大,鱼肉熟的快,考了个来回,净是些烟味和鱼的腥味,卓子尝了尝,还不错,就是味道单调了些。 一旁的石头一侧被熏的发黑,这火也烧的起劲,卓子又攥着杆子坐在石头上钓鱼,脚下是吃净的鱼骨。 灰云散开了,不知道是不是跑到别的敌方落雨去了,天开始暗了,后山里不安分的东西开始嚎了,偶尔有些风吹过芦苇的声音,可能是什么东西也在嚎叫。 卓子静坐在石头上,一动不动,偶尔眨眼。 这条鱼来得有些慢,等卓子烤好,用叶子包好揣衣服怀里的时候,天已经黑透了。 她提着杆子,又拿了根火木,揣着怀里的烤鱼往回走,四周越发的阴森,那些不知名的嚎叫声越发的密集又嘹亮。 卓子心里忽的一下没了底,不免有些心慌,她又摸了摸怀里烤的热乎乎的鱼,加快了脚步。